不见春

学弟给我送早餐时，发现我公寓里藏着个男人。
他震惊且愤怒。
指着贺祁的鼻子破口大骂: 不要脸的小三。
贺祁满脸不屑。
我认识她的时候，你还没出生呢。
学弟更震惊了。
所以，我才是小三?
贺祁: 你是小四。
1
早上醒来看见贺祁穿着我的碎花围裙，站在我床边。
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。
直到他伸手碰了下我额头，用清冽的嗓音问我:
还难受吗?
我才触电般清醒过来。
你怎么在我家?
我煮了粥……
我俩同时开口，又同时沉默。
幸好突然响起的敲门声，打破了这令人浑身不自在的尴尬。
我去开门。
说着，我随手抓了件外套裹在睡裙外面。
逃出房间。
敲门的人是小我两届的学弟。
我有些意外。
学弟脸上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笑，手里提着暖胃早餐。
学姐，早上好~
我买了豆浆，还有你最喜欢的那家早餐店的小笼包。
但很快，他脸上的笑在看见屋里的贺祁时戛然而止。
贺祁不知道又犯什么病。
他脱掉了刚才穿在围裙里面的卫衣，挂脖的碎花围裙根本遮挡不住他结实强劲的上半身。
围裙在腰部收紧，更显他宽肩窄腰。
往下，是他的灰色卫裤。
这一幕，任谁看了都不会往好处想。
学弟在震惊和愤怒中捂住我的眼睛，质问贺祁:
你是谁?
你知不知道学姐已经有男朋友了?
你这什么行为?什么打扮?
他越说越气。
声音却越来越低。
狂躁，委屈，到最后的哽咽。
我企图解释: 学弟，事情不是你看见的这样。
但根本没人在意我的发言。
学弟指着贺祁的鼻子，已经开始破口大骂。
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。
贺祁倒是什么都没说。
他看了眼学弟手里的早餐。
平静地拉着我的手腕，把我带到餐桌旁坐下。
已经不烫了，先吃饭吧。
直到学弟气冲冲走过来，伸手端走那碗粥。
把他带来的早餐一一摆在我面前。
贺祁脸上才出现一丝不耐烦。
学弟指着门口的方向，对贺祁说:
我会照顾好学姐，现在请某些第三者滚出去。
他俨然一副正宫男主人的姿态。
但贺祁依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。
贺祁冷笑一声，神情不屑。
我认识她的时候，你还没出生呢。
我也在安抚学弟。
我跟他，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。
但学弟沉浸在悲伤中，显然是有一套独属于他自己的思考逻辑。
短暂的沉默后……
他看了眼贺祁，又看向我，再看向贺祁。
语气难以置信: 所以，我才是小三?
不是。我急忙开口。
贺祁却在火上浇油: 你是小四。
家里乱成一锅粥了。
学弟震惊地看着我，脸上表情瞬息万变。
仿佛已经碎了。
我无语地看着贺祁。
不是，他什么时候成小四了?
我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。
终于想起来昨晚喝醉后接到贺祁的电话，以及他让我站在原地等他来接我。
再往前，是学弟跟我表白。
但我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拒绝了。
我问贺祁: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?
贺祁趁着学弟愣神，正把桌上他带过来的早餐全部扔进垃圾桶。
随后才漫不经心地回我:
昨晚你睡着后，他发消息跟你表白，我看他挺诚心的，就替你答应了。
说话间，餐桌已经被他清理干净。
贺祁抬眼看向我。
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。
反正有小三了，再多个小四，我不会介意。
我翻了个白眼: 你还挺大方。
这时，学弟似乎也反应过来。
他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。
连跟贺祁说话的声音，都低了几分。
我是小四，那你，你是学姐的正牌男友吗?
这句话很明显戳中了贺祁的痛处。
他顿了两秒。
才说: 不是，我是小三。
2
我沉默了。
虽然我跟贺祁确实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。
但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，我还是羞耻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幸好深受打击的学弟没再多说什么。
他很快告辞离开。
贺祁重新盛了碗粥，放到我面前。
见我还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，他冷声嘲讽我。
舍不得?
需要我帮你把人追回来吗?
贺祁说这话的语气酸得不行。
是在嘲讽我，也是在给他自己找不痛快。
在我安静喝粥时，忍耐许久的贺祁终于爆发。
他撕掉了刚才大度、漠不在意的伪装。
刚才那男的很喜欢你，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?
他叫你学姐?
你们读书时就认识?
他比你小多少?你现在又喜欢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了?
迟迟得不到我的回应。
贺祁感觉自己快要疯了。
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。
沉默良久，才又开口。
你嫌弃我了?
也是，我比你大五岁……
但有时候，也不能光看年纪啊。
我被吵得头疼，终于忍无可忍。
能别闹了吗?
贺祁还想说什么，却在听见我叫他哥后瞬间偃旗息鼓。
我只是脱口而出，并没有其他意思。
他却突然起身。
椅子划过地面，发出刺耳的哗啦——声。
贺祁拧眉看着我。
你很久不叫我哥，现在突然这么叫我是什么意思?
想跟我分手?
怕再从我嘴里听到什么让人想死的话。
贺祁在我开口解释之前，已经穿好衣服，逃走了。
我看着已经关上的门。
突然想起刚才他对学弟说的那句: 我跟她认识的时候，你还没出生呢。
这话确实没错。
学弟小我两届。
他出生那年，我妈正好带着我嫁给贺祁他爸。
那时我两岁，贺祁七岁。
贺祁很讨厌我妈。
讨厌到在生日宴上发誓，要把我和我妈赶出贺家。
我妈表面说: 孩子还小，我不会跟他计较。
私底下恨得牙都咬碎了。
恨不得马上生个小弟弟，取代贺祁唯一继承人的身份。
小时候我很听我妈的话。
她要我讨好贺祁，我就乖乖讨好他。
即使被他欺负，被他捉弄。
我也依然年复一年地追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哥哥。
但这些都没用。
最烦我的那年，贺祁趁贺叔叔和我妈不在，把我关在小黑屋饿了两天两夜。
那次我人差点没了。
贺叔叔没办法再继续无视贺祁欺负我。
他要贺祁跟我道歉，要求贺祁把我当亲生妹妹喜欢。
贺祁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?
他说: 我就是死，也不会喜欢她。
可后来。
求着我。
宁愿给我当小三，都要留在我身边的人。
也是他。
3
第二天在公司上班。
学弟把我堵在茶水间。
他是公司老板的亲儿子，大学跟我同学校同专业。
现在刚毕业。
老板把他交给我，让我带他。
我正要跟他解释昨天的事情。
你也知道我那晚喝醉了，在微信上答应你表白的人不是我本人。
学弟点了点头: 嗯。
我舒了口气。
以为自己终于解释清楚，处理好这个麻烦。
却听见他说: 那我们也可以将错就错。
学弟一脸认真。
学姐，我想好了。
只要能跟你在一起，当你的小四也没关系。
你那么优秀，多几个人喜欢你也是正常的。
我不介意你身边已经有其他男人，我相信只要我努力，以后一定能上位。
虽然还没见过另外两位。
但昨天在你家见到的那位，年纪应该挺大吧?
学姐你这么年轻，这么漂亮，他一个老男人能懂你想要什么吗?
不如你把他踹了，让我当小三呢?
学弟挠了挠头。
总感觉小四听起来没有小三权威。
他话音刚落。
茶水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。
贺祁黑着脸走进来。
你说谁是老男人?
贺祁跟我们公司有项目往来。
他今天过来，应该是跟老板谈合作的事情。
只是刚好撞见学弟跟我说他坏话。
你是不是忘了，你的入场券还是我给的?
如果不是我，你连做小四都没资格。
以贺祁平时的作风，绝不会跟一个刚毕业的小孩儿计较。
但这两天，他对老这个字极为敏感。
这么快卸磨杀驴，你爸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?
学弟没有丝毫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心虚。
他直直迎着贺祁的目光。
轻哼一声。
在知道贺祁也只是小三后，学弟跟他说话的语气明显又硬气了。
咱俩现在是竞争关系。
我只是在跟学姐展示我的优势。
我也没说错啊。
学弟用眼神扫视贺祁。
你确实比我老嘛。
谁当小三谁做小四，都是学姐说了算。
如果她不喜欢老的，把你踹了，让我当小三，你也不能怪我吧?
优胜劣汰的道理不懂么?
这一个接一个的老字简直是踩在贺祁雷点上蹦跶。
他气极反笑。
摸出手机，拨通了总裁办公室的电话。
很快，学弟就被他爸叫走。
离开前，学弟咬牙切齿地痛斥贺祁。
老东西，手段就是卑鄙。
贺祁闭了闭眼。
再睁开。
情绪明显平静了不少。
他问我: 今天是爸的生日，要回去吗?
我点头。
要的。
一大早，我妈就打电话来叮嘱过，今天必须回去。
好，我去楼下等你。
电梯到得很快。
贺祁走进电梯时，肠子都悔青了。
那天晚上他替宁椿答应学弟的表白，是存了私心的。
宁椿的正牌男友，她心里的白月光，这两天要回国了。
他知道自己争不过谢时序，所以临时起意加了个人进来。
他看过宁椿跟学弟的聊天记录。
贺祁觉得宁椿应该挺喜欢他的。
虽然他心里酸得要死。
但只要学弟能帮他把谢时序踢出局就行。
等谢时序出局了。
他再回头收拾这傻小子。
贺祁觉得。
他斗不过谢时序，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吗?
就算谢时序太能耐，没出局。
恶心一下他也是好的。
可现在，没能恶心到谢时序，他自己倒是被气个半死。
贺祁坐在车里。
他咬着烟，没点。
他现在迫切想用尼古丁缓解心里无处发泄的郁闷。
但等会儿宁椿要坐他的车。
她不喜欢烟味儿。
4
回到贺宅。
我妈看见我从贺祁的车上下来，有些惊讶。
但她的第一反应是跟贺祁道歉。
宁椿又麻烦你了小祁，真是抱歉。
她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懂事。
我妈装模作样瞪了我一眼。
你哥一个人管理那么大的公司，他很忙的，别麻烦他去接你。
你自己打车回来不行吗?
我习以为常，没有说话。
贺祁回头看了眼我，跟我妈解释。
今天刚好去她公司谈合作，就一起回来了。
上大学后我就很少回贺家。
所以我妈不知道我跟贺祁现在的特殊关系。
在她的认知里，我跟贺祁的关系还停留在我高中时的水火不容。
这几年她逐渐老去。
也开始接受自己不可能生出儿子的事实。
对贺祁的巴结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而增长。
比起我这个亲生女儿，她明显更关心贺祁这个继子。
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的。
在我妈第三次询问贺祁最近有没有交女朋友时，我不耐烦地看了眼手表，打断她。
什么时候吃饭?
贺祁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眼我的表情。
随即让阿姨准备开饭。
吃饭时，被追问感情生活的人，从贺祁变成了我。
贺叔叔说他朋友的儿子要回国了。
说起来你应该认识，你们高中是同学。
他叫谢时序，你还有印象吗?
我注意着腕表上的时间，其实没怎么把贺叔叔的话听进去。
直到听见谢时序的名字。
我才愣了一瞬，点头: 有印象。
贺叔叔说: 等他回国了，你们见一面。
可以试着相处一下。
我又看了眼手表，乖巧地点头答应。
我妈便急不可耐道: 是谢总的独子吗?
那可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，听说优秀得很，眼光也挑。
她看了眼我。
能看得上宁椿?
贺叔叔皱了下眉，已然有些不悦。
但我妈越活越回去，早没了年轻时的眼力见。
她还在絮絮叨叨，说些贬低我的话。
我及时打断她。
我吃好了。
果然，她不再纠结谢时序看不看得上我。
转而开始数落我吃太少。
你看你不好好吃饭，比上次回来又瘦了很多。
别以为瘦就是好看。
我妈用挑剔嫌弃的目光审视我。
你这皮包骨的样子难看死了，谁会喜欢你这样的?
直到贺祁也跟着放下筷子。
我妈的注意力终于从我身上转移到贺祁身上。
小祁怎么也不吃了?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你口味?
贺祁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。
我看着我妈关心贺祁的样子，心里顿觉好笑。
吃完饭，我用加班当借口提前离开。
站在路边打车时，黑色迈巴赫稳稳停在我面前。
车窗摇下，露出贺祁轮廓分明的侧脸。
上车。
他说话时眼睛看着前方，声音很冷，似乎心情不好。
我摇头拒绝。
不用了，我打车。
贺祁冷笑。
他看着腕表，对我说: 谢时序还有半小时落地，你现在打车来得及吗?
上车，我送你过去接他。